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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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國棟這孩子氣性大, 看見我給他弟弟一個雞蛋，不給他, 他自己就能在心裏憋著一口氣, 能將自己給憋死。”後媽滔滔不絕的說道：“可之前也是他自己說的不喜歡吃雞蛋的，我能怎麽辦？所以啊，王國棟說的話, 你能相信個兩三分就行了，但是呢，我也不怪他，畢竟我不是親媽對吧？”
“我還是真心希望這孩子以後能好好的，所以一聽說他談對象了, 我就想和他爸爸過來看看，雖然說, 咱們現在是破四舊, 不流行拜祖宗那一套了，但是, 你以後要進王家的門了，這老一輩還都是要見一下的，碰到面兒了你得知道喊什麽叫什麽對不對？”
夏維維對後媽還是很佩服的, 黑的能說成白的，白色能說成黑色，可見王國棟小時候過的可真不是一般的淒慘啊。有這麽一個能說會道的後媽，家裏面就是發生了什麽爭執，那外面大部分的人, 也都是會相信後媽而不是相信他一個小屁孩的。
雖然王國棟在被虐待的情況下也能長出那樣一個好體格確實是挺奇怪的，但是，就不允許王國棟小時候就是個天賦秉異的小能手，能自己在野外找東西吃嗎？ 不對，好像王國棟小時候，正長身體的時候，恰好是大幹旱的時候，全國饑荒的時候吧？那王國棟到底是怎麽吃飽的？夏維維在心裏疑惑了一下，真是男主角命？ 夏維維心裏頓時美滋滋的，這樣豈不是說明她真的是女主角嗎？
“那孩子呢，不想帶你回家見長輩，但是我們這當父母的，還是希望他能好好的，所以我們就打算過來見見你，要是覺得你不錯呢，回頭就和我們家裏長輩們說一聲，抽個空，你到那邊走走親戚，長輩們給你個紅包，這就算是過了明路了，以後你就是我們王家板上釘釘的兒媳婦兒了。”
後媽說道，半點兒不提夏維維在門口那會兒的表現：“我剛才一看見你這姑娘我就覺得喜歡，長的是白白凈凈，又是伶牙俐齒，我看著院子裏收拾的妥妥當當，可見平時也是個幹凈利索的，會幹活兒，眼裏有活兒，王國棟能找到你啊，真是積攢了八輩子的福氣了。”
“他爸，你說對不對？”後媽征求親爸的意見，親爸皺眉：“長得好看又啥用，對長輩不尊敬，以後還指望她能孝敬老人嗎？”
“哎，咱們不要他們小夫妻孝敬，他們小夫妻自己能將日子過好就行了，我們這些當爹媽的，不就是盼著孩子能好嗎？再說了，咱們還有小傑和小愛兩個呢？有這兩個孝敬咱們就行了，養老你是肯定不用擔心的了。”後媽說道，小姑娘很上道，立即抱著後媽的胳膊晃了晃：“我媽說的是，以後孝敬你們兩個的事情有我呢，我以後要是上班賺錢了，全部拿回來孝敬爸媽。”
夏維維眨眨眼，所以今天的重點是以後的工資上交多少？那他們應該找王國棟商量啊，找自己一個沒過明路的對象說什麽啊，總不能還沒結婚呢，他們就先上門要未來兒媳婦的工資吧？
“你們說完了？”夏維維問道，後媽忙笑道：“我們今天也沒別的意思，就是來看看你，你別多心，喲，這就是小夏的師父了吧？我聽說小夏是跟著師父學醫，然後才有機會得到了省城醫院的實習名額的，還要多謝謝老師父願意教我們小夏啊。”
章一行看夏維維，這應該是個什麽態度？
夏維維毫不客氣：“用不著你們來感謝，我爹媽自己會感謝的，你們今天過來，到底是啥事兒？我可忙著呢，每空和你們說閑話。”
“你還想不想進我們王家的門？就你這種態度！”王爸爸立馬很生氣，後媽趕緊拍他胳膊：“別生氣別生氣，和小孩子計較什麽啊，咱們是長輩的，小夏同志十五六就下鄉了，常年和父母不在一起，雖然老師父會教導她醫術，但為人處世上面，就沒人指點了，孩子難免會說話太直，沒事兒沒事兒，以後嫁給國棟了，我多教教就好了。” 夏維維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還過門了之後多教教呢，這位怕不是打著過門之後多調~教的主意吧？
“這位後媽，你是說我家教不好？”夏維維挑眉，不等後媽說話，那小姑娘又開始跳腳了：“什麽後媽，就是王國棟見了我媽也得喊一聲阿姨的，你既然覺得你自己有家教，你就不覺得你喊的有問題嗎？”
“家教這種東西，得看是對說展現了，你們沒家教的找上門了，我何必對你們客客氣氣呢？我不管你們和王國棟的感情怎麽樣，深厚不深厚，但是，你們胡亂闖到我家說一些亂七八糟的話，這種行為本身就很不禮貌，所以我也用不著對你們禮貌！”
夏維維指了指後媽：“你別出聲，等我說完，你閨女，要是哪天被人找上門了，說你閨女和人家兒子談對象了，人家是來看看你閨女長啥樣，會不會幹活兒的，你生氣不生氣？”
就算她和王國棟真是在談對象，按照這習俗，也該是等兩個小年輕處好了，然後王國棟來親自領著她上門見家長。之後她再帶著王國棟去見女方家長，當然，這個先後順序也是可以調整一下的。但前提是，先得是自家孩子帶著對象上門的，不能是你家孩子不在，然後你自己一家子，就這麽上門了。 好吧，也有地方，有這個習俗，就是對方長輩上門相看，不用小輩在場的。但是這種情況，要麽是偷偷的，私底下看，在人家姑娘經過的地方躲著，看一眼完事兒，要麽呢，就是有媒人上門，但同時，人家女方的長輩也得在場。
真沒有現在這樣，男方家長一聲招呼不打，就直接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一起上門的。而且，這還沒進門呢，未來的小姑子就先是排揎一番，別說這不是王國棟親媽了，就算真是親媽，夏維維也得將這婚事再仔細考慮一遍兒了。
這樣沒禮數的人家，嫁過去真能好了？
夏維維伸手往門口指了指：“我剛才讓你們進來呢，是因為我這個人有家教，遠路而來的人，哪怕是個乞丐呢，只要敲門，我就會讓人家進門來喝一杯水，所以，你們這不用覺得我是看在王國棟的面子上才請你們進來的。現在呢，水也喝完了，你們是不是該走人了？”
“你！你這樣沒禮貌，我一定要和我大哥說，讓他看清楚你的真面目！”小姑娘大約是沒想到夏維維敢有這樣的態度，在她看來，她大哥是長的英俊瀟灑，又是當兵的，還是軍官呢，搶手著呢，至少他們那一片的小姑娘，都為了想打聽一些她大哥的事情，經常會拿一些小東西來討好她，像是雞蛋啊，皮筋啊，手帕之類的。 她願意屈尊降貴的來這個小破地方，是給自家大哥面子，沒想到，沒想到……小姑娘一跺腳，轉身去拽自己的爸媽：“咱們走，苗苗姐不是說喜歡我大哥嗎？咱們回頭問問苗大嬸，看她閨女願不願意和咱們家訂婚。”
後媽原本正想說什麽呢，聽見這話，眼珠子一轉，面上就露出些傷心來：“哎，我原先以為你和我們家國棟，是互相喜歡的，畢竟你們是自願處對象的，沒想到，居然是我們家國棟剃頭擔子一頭熱，既然你不願意，那這事兒就算了，我回頭再琢磨琢磨，我們家國棟那樣好，肯定還有別的女孩子願意嫁給我們家國棟的。”
說完就拉著王國棟的爸爸往外面走去，夏維維笑瞇瞇的抱著胳膊站在屋檐下目送他們走到大門口。王爸爸和後媽都沒回頭，那小姑娘更是巴不得趕緊離開呢，唯獨王國棟的弟弟，進門之後就一直沒張過嘴的青年，轉頭看了一眼夏維維，表情略有些奇怪，但是夏維維並沒有放在心上。
這邊人一走，她就趕緊的去關上了院門。
章一行有些疑惑：“這一家子，真有點兒奇怪……”
“師父你別管了，反正這事兒有王國棟去解決呢，我今年才十八，還不著急結婚，要是這婚事成不了，我也沒關系，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呢？”夏維維很是瀟灑，但回到廚房，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章一行抱著章陽在門口看了一會兒，無奈：“算了，你還是去鎮上一趟吧，有什麽話，盡早說清楚了，這會兒正好是吃飯的時候，你打電話過去，肯定會有人接的。” 夏維維有些尷尬，章一行笑道：“打完電話就回來，中午我就不做飯了，你給我和陽陽帶點兒肉包子回來就行了。”
“肉！”章陽忙重覆道，章一行顛了顛他：“你也想吃肉了啊，等你姑姑去買，買回來咱們就能吃肉了。”
說起姑姑這稱呼，原先呢，章一行還是打算讓小屁孩喊師姐的，但是夏維維不答應啊，這要是答應了，她可就平白降輩分了，要知道，她現在喊章明都是喊章大哥呢。這章陽，名義上還是章明的兒子呢。
所以她抗議了兩次之後，就變成了姑姑了。
夏維維有了借口，就伸手捏了捏章陽的臉頰：“我們陽陽想吃肉肉了啊，那好，姑姑去給你買，那你們在家等著，我這就去鎮上。”
走路並不算是特別遠，半個小時就能走到。大冬天的，走走還能熱熱身呢。
到了郵電局，裏面的招待員正在打毛衣，大冬天的，人家這邊福利好，還有個小火爐著，幾個人圍在一起還能烤烤手，偶爾還能燒一壺熱水什麽的，夏維維看見都有些羨慕。
“同志，打電話。”夏維維喊了一聲，那裏面幾個人都不想動，畢竟電話這邊冷冰冰的，哪兒坐著烤手舒服啊。夏維維等了一會兒，再次喊道：“為人民服務，同志，打電話！”
裏面這才不情不願的出來個小姑娘，十七八的樣子，一臉的不高興：“往哪兒打？給誰打，有介紹信嗎？號碼是多少？”
“省城部隊，給我對象打，我是小許村的知青，號碼是……”夏維維不急不慢的報到，小姑娘隱晦的翻個白眼，然後去給她按號碼，等接通了才通過窗口遞出來，讓夏維維接聽。
裏面是警衛員的聲音，夏維維說找王國棟，那邊就暫時先掛斷了電話。她就在外面守著，二十多分鐘之後 ，那邊電話才回過來。
“維維，是你嗎？”聽筒一被遞過來，夏維維就聽見了裏面的聲音，她忙應了一聲：“是我，王大哥，你是剛結束訓練嗎？我聽見你聲音還有些喘。”
“剛才在食堂，剛吃過飯，聽見有電話，怕你著急，就趕緊過來了。”王國棟說道，夏維維笑瞇瞇的：“我不著急，你下次要是剛吃過飯就不要跑，要不然對腸胃不好，容易下墜肚子疼，你自己多註意一些自己的身體，我年前去一趟，給你送點兒衣服和藥材，對了，你年前沒有假期了吧？”
“沒了。”王國棟很遺憾，但又有些高興：“你什麽時候過來？我去車站接你，我要是沒空的話，就問問部隊的車子順不順路。”
“沒事兒，我自己能走著去，我這身體，你還不放心嗎？走個一天一夜都沒事兒的，我給打電話，是為了另外一件事兒的。”關心完了對方，夏維維就開始說正事兒了，但一張口，又看見裏面的小姑娘正好奇的盯著她這邊看，索性就拿著話筒轉個身，給自己貼個隔音符。
然後，才一五一十的將王家人找上門的事情給說了一遍兒。也得虧是隔著電話線呢，要不然，這會兒要夏維維看見王國棟的臉色，指不定也要被嚇一跳呢。實在是太難看了，簡直像是要吃人一樣。
“你說他們全都上門了？”王國棟問道，夏維維點點頭：“是啊，就是一個四十多的中年男人，個子不算是很高……”
生怕有人冒充，夏維維還特意詳細的給描述了一下。王國棟一聽就全部認出來了，可不就是他爹那一家子嗎？
“他們說你什麽了？”王國棟問道：“欺負你了？你別怕，回頭我請個假，年前這段時間雖然忙，但是年後我應該是能請假的……”
“不用你請假，部隊的訓練很緊張，我都知道的，我之前選擇和你處對象，就是已經想明白了，我能理解你，這些事情呢，我自己能解決，你要是請假回來了，我才要生氣呢。”
“我給你打電話就是想問問你，你和他們的關系怎麽樣，我今天這樣不給他們面子，你會不會生氣。還有啊，你要不要想一下，他們為什麽會找到我啊，是誰和他們說過我的存在，還有，他們找我是為了什麽，總不能是想拉攏一下你吧？”
既然和王國棟的關系已經不好了，那就是想拉攏一下夏維維，王國棟要是心疼夏維維呢，那必定是順著夏維維的心意來的，他們也就能順勢將王國棟給鉗制住了。要是王國棟不心疼夏維維呢，反正他們也沒什麽大的損失，就是白費了一番口舌而已。
“我之前就和你說過了，我爸自從娶了那女人，我就不是他兒子了。”王國棟頓了頓，有些不太想說，倒不是覺得丟人不好說出口什麽的，而是怕夏維維會同情憐憫他，這種憐憫，是他不需要的。
當然，現在王國棟是還沒結婚呢，所以有點兒莫名其妙的自尊心。等以後結婚了，他就該明白，讓愛人同情自己可憐自己什麽的，才是謀福利的好手段呢。
“反正他們只要再上門，你直接將他們打出去都行，至於他們說的什麽長輩之類的……”王國棟有些猶豫，夏維維沒出聲催促，那邊沈吟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道：“你不用擔心，長輩們都是懂禮數的，不會輕易上門，我回頭寫封信就好了。至於你的存在他們為什麽會知道 ，我這邊會查一下的。”
他們的目的，一時半會兒的也看不出來，王國棟也就沒說了。
夏維維表示都明白，又說了一會兒的話，這才掛斷了電話。本來她還估摸著，沒說多少話呢，應該要不了多長時間，結果，人家小姑娘一看表，好嘛，三十八分鐘，一毛錢一分鐘，三塊八了！
放在普通人家，要是沒病沒痛的，三塊八能花兩個月了！
就算夏維維是小富婆，這會兒也忍不住有些肉痛。但電話這種東西，她這會兒就算是想要也要不起，就是政府部門，都還得打報告才能通電話呢。幹部人家，要是非常重要的職位，也能申請電話。
但是夏維維這樣的普通人家，那是想都不要想了。
他們這周圍三個公社，才有這麽一個電話，萬分珍貴呢。
掏了電話費，夏維維就趕緊的去買了肉包子回來。章一行和章陽老的老小的小，再加上夏維維覺得自己也需要補充營養，所以在肉包子之外，夏維維又很奢侈的將奶粉給泡了三大碗，幾乎挖了三分之一的奶粉，特別濃的奶味。
章陽小崽子估計覺得特別好喝，抱著碗都不松開。章一行就是一臉的肉疼了：“太奢侈了，我老了，不用喝這樣的好東西，不用浪費，你下次不用給我弄了，就你自己和陽陽吃點兒就行了，女孩子要會保養，多吃點兒好的將來才能好，不用給我，給我就是浪費了。”
兩三遍的重覆，可見是心疼的不能行了。
夏維維也不接話，任由他自己嘟囔，只提醒道：“你要再不喝就涼了，涼了就不能喝了，陽陽喝了會拉肚子，我喝了會肚子疼的，那可就只能便宜黑金了。”
“你過會兒再喝？”章一行問道，夏維維搖頭：“不行了，我剛才吃太多了，已經飽了，真吃不下了，你在這兒吃著，我帶著黑金到外面去轉轉。”
不等章一行反駁，夏維維就趕緊的扯著黑金走人了。
到外面沒轉多久就遇見人了，是村子裏的小夥子們，還有兩三個姑娘家，看見夏維維了，也都趕緊打招呼：“小夏大夫出來轉轉啊，咱們要去抓兔子，小夏大夫你去嗎？”
“去吧，小夏大夫你這狗看著不錯，肯定跑得快，咱們去抓兔子的話，有個好狗是行的。”有人在旁邊說道，夏維維擺手：“別叫我小夏大夫啊，聽著別扭，叫我小夏就行了，你們打算去哪兒抓兔子？”
“就北邊，去不去？”小姑娘上來揉黑金，但是黑金可是個十分有警戒心的好狗，一閃就躲開了，夏維維忙說道：“它認生，不讓別人摸的。”
大家夥兒連聲誇讚：“是好狗，好狗就應該是這樣的，可不像是我家的傻狗，誰上來都能摸兩把，就是有人進家門了，我家的傻狗也不會叫喚。” 但說的嫌棄，手上揉著狗頭的動作卻還是很輕柔的。
“抓兔子怎麽還背著鐵釬啊？”夏維維好奇的問道，有小夥兒笑哈哈的：“當然是為了挖老鼠洞啊，找不到兔子就找老鼠洞，反正都是要溜圈嘛。”
“走，我也去。”正好夏維維閑著沒事兒做，順便就跟上了，到了知青點門口，還不忘記叫上王媛媛。王媛媛正在知青點閑的快發毛了呢，一出來就找夏維維嘀咕：“這女人多了真不是好事兒，就為了早上吃飯早一點兒晚一點兒的，又吵架了，差點兒沒打起來，輪到那兩個做飯了吧，她們偏偏不想早起，但另外兩個又想要早點兒吃……” 夏維維笑瞇瞇的安慰道：“再忍耐一段時間吧，明年我要是去省城了，你不得跟著去啊？”
夏維維對王媛媛的身份是心知肚明的，王媛媛自己心裏也有數，但有數是有數，被人當面說穿了還是有些尷尬的，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夏維維，見她不像是生氣，這才笑嘻嘻的說道：“那是，我肯定是要跟著你的，不過我又不會醫術，我去哪兒上班呢？”
夏維維聳聳肩，這個問題她可沒辦法回答。不過呢，要是想的話還是有不少的選擇餘地的，像是醫院的食堂，醫院的病人資料管理，醫院的報紙發放，醫院的電話管理，甚至還有白大褂和病床物品的管理，都是事兒呢。最差的，那還有打掃衛生打掃廁所的呢。
“省城那邊給你發通知了嗎？”王媛媛壓低了聲音問道，夏維維搖頭：“暫時還沒有，不過也快了。”
鶴弦和明子公主都已經死了，R國那邊肯定是不會就此罷休的，所以夏維維的安危這會兒就顯得十分重要了。部隊那邊是肯定不許夏維維距離太遠的，本來呢，徐首長是說過要將夏維維換到部隊醫院的，但是夏維維覺得那邊管理太嚴格，部隊醫院的人也是不能隨意進出部隊的。
兩個人正說著話，就聽見前面不知道誰驚呼了一聲，然後就是小夥子們小姑娘們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了，落在後面的夏維維和王媛媛趕緊的跟上前。
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一個小土坡，下面呢，就是一條溝。這個溝大多數的時候是閑著的，但澆地的時候就用得上了。像是冬天吧，一般就沒人會來這條溝旁邊。現下呢，那溝裏，就躺著一個女人。
“這是死了還是活著呢？”幾個人就開始討論了，夏維維趕緊往下面去：“我去看看，你們都在上面別動彈。”
說著就伸手按在了女人的胸口處，大冬天的，這女人身上就穿著一件兒褂子，臉上被凍的一片青色，嘴唇都有些發黑了。夏維維在她胸口摸了一下，察覺到還有些熱氣，就忙喊道：“快，有多餘的衣服就趕緊扔下來。”
幾個小夥子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身上的棉襖給脫下來了：“男的火力大，你們女孩子就不要脫了，趕緊的回村說一聲吧，這也不知道是哪個村的人，怎麽會躺在咱們村的水溝裏呢。”
幾個女孩子也趕緊下來幫忙，手忙腳亂的將棉襖給那女人裹上去。夏維維則是使勁掐她人中，她這會兒沒帶著銀針，就只能采取這種笨辦法了。
掐了人中再掐別的地方，又給揉胸口，好一會兒 ，那女人忽然微微張嘴，一口氣就吐出來了，然後，胸口處的跳動也算是更清晰了一下，這人，就算是活過來了。 “大姐，你哪兒的人啊？”夏維維將人給扶起來，但那女人癡癡呆呆的，眼神也有些渙散，就只盯著前面看，她身前本來有個小姑娘正抱著她雙腿呢，楞是被這眼神給看的往旁邊躲過去了。
“你叫什麽名字？哪個村的人？”夏維維放慢了速度又問道，女人歪著頭，眼神還是那樣。夏維維就忍不住皺了皺眉，低頭仔細打量那女人。
剛才著急沒看得太清楚，現在一看就看出來問題了——她不光是身上穿的單薄，身上還很是臟，手上臉上的汙泥就不說了，頭發已經打結的就像是稻草了，亂蓬蓬的。
“她看起來不太正常啊。”王媛媛湊過來說道，夏維維忍不住嘆口氣，豈止是看起來不太正常啊，根本就是不正常啊。換句話說，這可能是個傻子啊。 然後，夏維維就又往這女人的獨自上看了看，大肚子，跟體型很不符合，所以，這是懷孕了？
她伸手去抓那女人的手腕，女人有些害怕的縮了縮身體，但沒敢反抗，還是被夏維維給抓到了。夏維維也不嫌棄臟，手指搭在手腕上，好一會兒，嘆氣：“真是懷孕了。”
“這誰家的媳婦兒啊，當男人的也太不上心了，明知道自家媳婦兒有問題，還懷著孕呢，也不看著點兒，就讓人跑出來了，要是沒遇見咱們，說不定就凍死了。”
女孩子抱怨道，他們都不認識，就只能將人給帶到村子裏了。趙隊長看起來有些不太高興：“不是咱們村的人，你們領回來幹啥？送到公社啊，讓公社找人問問不就行了嗎？”
夏維維嘴角抽了抽，說起來，趙隊長和羅隊長差的真不是一星半點兒。
“不是咱們村的就可能是別的村的啊，咱們都是紅旗公社的，互相幫忙問問，問出來送回去不就行了嗎？再送到公社，這不是更麻煩嗎？”幾個小夥子小姑娘不說話了，也就只有夏維維出面了：“咱們都是農民兄弟，農民兄弟一家親，這點兒事情，還用再找到公社嗎？” 趙隊長對夏維維是有些顧忌的，一來是夏維維自己有本事，說不定馬上就要去省城工作了，二來夏維維背後站著王國棟，他兒子的事情還是王國棟幫忙解決的，就看這份兒人情，趙隊長也不好對夏維維擺臉色。
雖然不太高興，但趙隊長還是點頭了：“我回頭找人問問，但下次你們可長點兒記性，這樣的傻子，不是咱們村的，就別往咱們村領了知道嗎？”
幾個人出了大隊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一個小夥子問道：“那咱們還去不去抓兔子了？我可是連烤兔子的調味料都準備好了。”
“噓，你傻嗎？在大隊部門口說，要是被大隊長聽見了，就算是抓到了兔子，那也不是咱們的了。”這年頭，啥東西都是公家的，就是抓到個野兔子，也是要上交的。
但是吧，是人就有私心。這也算是暗地裏的一個心照不宣的事情了，要是沒有幹部在場，那抓到了什麽獵物，大家夥兒就能私底下分了，誰也不會去舉報的，因為你也不知道你家會不會逮個麻雀什麽的啊。
“走走走，咱們還去抓兔子，要不然我今天就老惦記著。”另一個小夥子說道，黑金也沒跑夠呢，狗腦袋頂著夏維維跟上去，於是，一群人繼續去抓兔子。
不光抓兔子，他們還找老鼠洞。黑金被夏維維給送出去了，當然是暫時的，村子裏的一個小夥子拽著狗繩領著黑金去找兔子洞。夏維維幾個女孩子則是負責找老鼠洞。
“哎，這兒有！”也不知道是誰找到了，喊一聲大家夥兒就立馬全都跑過來，但可惜，是個廢洞。廢洞的意思就是沒有老鼠，沒有老鼠了自然也就不會有老鼠藏著的糧食了。
於是只能嘆口氣，再換一個地方繼續找，但一般有廢洞的地方就會有真正的老鼠洞。下一個找到的，就是真的了。
兩個小夥子摩拳擦掌，鐵釬揮舞的虎虎生風，半個小時挖出來一個半人高的洞，露出下面三四個區區繞繞的彎洞，洞口漏出來的有小麥也有花生。
“往這兒弄。”小姑娘們拿出來麻袋，他們就一點點的往洞裏的糧食往外面弄。有時候遇見老鼠正在家，就正好一鐵釬給拍死。這種天氣下，遇見老鼠在家的可能性有九成。
於是，除了一口袋的糧食，他們還收獲了兩個肥碩的大老鼠！
雖然沒有烤兔子吃了，但是烤老鼠也是很美味的。夏維維自然不會去吃這個的，她也沒要求分那一口袋的糧食，就是看黑金玩兒夠了，就帶著黑金和王媛媛回家去了。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夏維維才聽章一行說起那女人的事情，還真不是他們公社的人，是隔壁公社的。
夏維維有些吃驚：“隔壁公社？距離咱們村挺遠的啊，走路至少得一個小時吧？那女人看著傻乎乎的，能走這麽遠？”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人已經送回去了，趙隊長親自將人送回去的。”章一行搖頭說道，頓了頓，又壓低了聲音：“咱們村有他們那邊的姑娘嫁過來，正好認識這女的，說是從小就腦子有問題，但一直沒聽說嫁出去了，眼下這有了孩子……”
夏維維抿了抿唇，心裏有些憤怒，又有些無力，一個傻女人，沒嫁人就忽然懷孕了，都不用想就知道裏面有什麽貓膩。甚至，要是陰謀點兒，這女人是怎麽出現在相隔甚遠的小許村的？
“她家裏沒人了嗎？”夏維維問道，章一行嘆口氣：“有是有，可家裏孩子多，誰顧得上這麽個傻子？能讓吃飽穿暖就行了，哪兒能天天跟著？”
不得下地幹活兒嗎？不得做家務伺候一家老小嗎？說真的，也有那狠心的爹娘，是連飯都不給吃的，能活著就是走大運了的。這女人和那些個被家裏拋棄的傻子相比，已經是好很多了。
“你也別瞎操心了，既然沒將這傻閨女扔掉，說明家裏人還是心軟善良的，說不定這孩子能留下。”章一行勸道，頓了頓，又補充道：“就算是這孩子留不住了，將來這閨女養養身體，還是能嫁人的。就算嫁不出去，活著就好了，何必求太多呢？傻子而已。”
夏維維楞了一下，忍不住跟著嘆氣，是啊，傻子而已。可總覺得，心裏一口氣憋著，悶得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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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真心希望這孩子以後能好好的，所以一聽說他談對象了, 我就想和他爸爸過來看看，雖然說, 咱們現在是破四舊, 不流行拜祖宗那一套了，但是, 你以後要進王家的門了，這老一輩還都是要見一下的，碰到面兒了你得知道喊什麽叫什麽對不對？”
夏維維對後媽還是很佩服的, 黑的能說成白的，白色能說成黑色，可見王國棟小時候過的可真不是一般的淒慘啊。有這麽一個能說會道的後媽，家裏面就是發生了什麽爭執，那外面大部分的人, 也都是會相信後媽而不是相信他一個小屁孩的。
雖然王國棟在被虐待的情況下也能長出那樣一個好體格確實是挺奇怪的，但是，就不允許王國棟小時候就是個天賦秉異的小能手，能自己在野外找東西吃嗎？ 不對，好像王國棟小時候，正長身體的時候，恰好是大幹旱的時候，全國饑荒的時候吧？那王國棟到底是怎麽吃飽的？夏維維在心裏疑惑了一下，真是男主角命？ 夏維維心裏頓時美滋滋的，這樣豈不是說明她真的是女主角嗎？
“那孩子呢，不想帶你回家見長輩，但是我們這當父母的，還是希望他能好好的，所以我們就打算過來見見你，要是覺得你不錯呢，回頭就和我們家裏長輩們說一聲，抽個空，你到那邊走走親戚，長輩們給你個紅包，這就算是過了明路了，以後你就是我們王家板上釘釘的兒媳婦兒了。”
後媽說道，半點兒不提夏維維在門口那會兒的表現：“我剛才一看見你這姑娘我就覺得喜歡，長的是白白凈凈，又是伶牙俐齒，我看著院子裏收拾的妥妥當當，可見平時也是個幹凈利索的，會幹活兒，眼裏有活兒，王國棟能找到你啊，真是積攢了八輩子的福氣了。”
“他爸，你說對不對？”後媽征求親爸的意見，親爸皺眉：“長得好看又啥用，對長輩不尊敬，以後還指望她能孝敬老人嗎？”
“哎，咱們不要他們小夫妻孝敬，他們小夫妻自己能將日子過好就行了，我們這些當爹媽的，不就是盼著孩子能好嗎？再說了，咱們還有小傑和小愛兩個呢？有這兩個孝敬咱們就行了，養老你是肯定不用擔心的了。”後媽說道，小姑娘很上道，立即抱著後媽的胳膊晃了晃：“我媽說的是，以後孝敬你們兩個的事情有我呢，我以後要是上班賺錢了，全部拿回來孝敬爸媽。”
夏維維眨眨眼，所以今天的重點是以後的工資上交多少？那他們應該找王國棟商量啊，找自己一個沒過明路的對象說什麽啊，總不能還沒結婚呢，他們就先上門要未來兒媳婦的工資吧？
“你們說完了？”夏維維問道，後媽忙笑道：“我們今天也沒別的意思，就是來看看你，你別多心，喲，這就是小夏的師父了吧？我聽說小夏是跟著師父學醫，然後才有機會得到了省城醫院的實習名額的，還要多謝謝老師父願意教我們小夏啊。”
章一行看夏維維，這應該是個什麽態度？
夏維維毫不客氣：“用不著你們來感謝，我爹媽自己會感謝的，你們今天過來，到底是啥事兒？我可忙著呢，每空和你們說閑話。”
“你還想不想進我們王家的門？就你這種態度！”王爸爸立馬很生氣，後媽趕緊拍他胳膊：“別生氣別生氣，和小孩子計較什麽啊，咱們是長輩的，小夏同志十五六就下鄉了，常年和父母不在一起，雖然老師父會教導她醫術，但為人處世上面，就沒人指點了，孩子難免會說話太直，沒事兒沒事兒，以後嫁給國棟了，我多教教就好了。” 夏維維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還過門了之後多教教呢，這位怕不是打著過門之後多調~教的主意吧？
“這位後媽，你是說我家教不好？”夏維維挑眉，不等後媽說話，那小姑娘又開始跳腳了：“什麽後媽，就是王國棟見了我媽也得喊一聲阿姨的，你既然覺得你自己有家教，你就不覺得你喊的有問題嗎？”
“家教這種東西，得看是對說展現了，你們沒家教的找上門了，我何必對你們客客氣氣呢？我不管你們和王國棟的感情怎麽樣，深厚不深厚，但是，你們胡亂闖到我家說一些亂七八糟的話，這種行為本身就很不禮貌，所以我也用不著對你們禮貌！”
夏維維指了指後媽：“你別出聲，等我說完，你閨女，要是哪天被人找上門了，說你閨女和人家兒子談對象了，人家是來看看你閨女長啥樣，會不會幹活兒的，你生氣不生氣？”
就算她和王國棟真是在談對象，按照這習俗，也該是等兩個小年輕處好了，然後王國棟來親自領著她上門見家長。之後她再帶著王國棟去見女方家長，當然，這個先後順序也是可以調整一下的。但前提是，先得是自家孩子帶著對象上門的，不能是你家孩子不在，然後你自己一家子，就這麽上門了。 好吧，也有地方，有這個習俗，就是對方長輩上門相看，不用小輩在場的。但是這種情況，要麽是偷偷的，私底下看，在人家姑娘經過的地方躲著，看一眼完事兒，要麽呢，就是有媒人上門，但同時，人家女方的長輩也得在場。
真沒有現在這樣，男方家長一聲招呼不打，就直接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一起上門的。而且，這還沒進門呢，未來的小姑子就先是排揎一番，別說這不是王國棟親媽了，就算真是親媽，夏維維也得將這婚事再仔細考慮一遍兒了。
這樣沒禮數的人家，嫁過去真能好了？
夏維維伸手往門口指了指：“我剛才讓你們進來呢，是因為我這個人有家教，遠路而來的人，哪怕是個乞丐呢，只要敲門，我就會讓人家進門來喝一杯水，所以，你們這不用覺得我是看在王國棟的面子上才請你們進來的。現在呢，水也喝完了，你們是不是該走人了？”
“你！你這樣沒禮貌，我一定要和我大哥說，讓他看清楚你的真面目！”小姑娘大約是沒想到夏維維敢有這樣的態度，在她看來，她大哥是長的英俊瀟灑，又是當兵的，還是軍官呢，搶手著呢，至少他們那一片的小姑娘，都為了想打聽一些她大哥的事情，經常會拿一些小東西來討好她，像是雞蛋啊，皮筋啊，手帕之類的。 她願意屈尊降貴的來這個小破地方，是給自家大哥面子，沒想到，沒想到……小姑娘一跺腳，轉身去拽自己的爸媽：“咱們走，苗苗姐不是說喜歡我大哥嗎？咱們回頭問問苗大嬸，看她閨女願不願意和咱們家訂婚。”
後媽原本正想說什麽呢，聽見這話，眼珠子一轉，面上就露出些傷心來：“哎，我原先以為你和我們家國棟，是互相喜歡的，畢竟你們是自願處對象的，沒想到，居然是我們家國棟剃頭擔子一頭熱，既然你不願意，那這事兒就算了，我回頭再琢磨琢磨，我們家國棟那樣好，肯定還有別的女孩子願意嫁給我們家國棟的。”
說完就拉著王國棟的爸爸往外面走去，夏維維笑瞇瞇的抱著胳膊站在屋檐下目送他們走到大門口。王爸爸和後媽都沒回頭，那小姑娘更是巴不得趕緊離開呢，唯獨王國棟的弟弟，進門之後就一直沒張過嘴的青年，轉頭看了一眼夏維維，表情略有些奇怪，但是夏維維並沒有放在心上。
這邊人一走，她就趕緊的去關上了院門。
章一行有些疑惑：“這一家子，真有點兒奇怪……”
“師父你別管了，反正這事兒有王國棟去解決呢，我今年才十八，還不著急結婚，要是這婚事成不了，我也沒關系，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呢？”夏維維很是瀟灑，但回到廚房，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章一行抱著章陽在門口看了一會兒，無奈：“算了，你還是去鎮上一趟吧，有什麽話，盡早說清楚了，這會兒正好是吃飯的時候，你打電話過去，肯定會有人接的。” 夏維維有些尷尬，章一行笑道：“打完電話就回來，中午我就不做飯了，你給我和陽陽帶點兒肉包子回來就行了。”
“肉！”章陽忙重覆道，章一行顛了顛他：“你也想吃肉了啊，等你姑姑去買，買回來咱們就能吃肉了。”
說起姑姑這稱呼，原先呢，章一行還是打算讓小屁孩喊師姐的，但是夏維維不答應啊，這要是答應了，她可就平白降輩分了，要知道，她現在喊章明都是喊章大哥呢。這章陽，名義上還是章明的兒子呢。
所以她抗議了兩次之後，就變成了姑姑了。
夏維維有了借口，就伸手捏了捏章陽的臉頰：“我們陽陽想吃肉肉了啊，那好，姑姑去給你買，那你們在家等著，我這就去鎮上。”
走路並不算是特別遠，半個小時就能走到。大冬天的，走走還能熱熱身呢。
到了郵電局，裏面的招待員正在打毛衣，大冬天的，人家這邊福利好，還有個小火爐著，幾個人圍在一起還能烤烤手，偶爾還能燒一壺熱水什麽的，夏維維看見都有些羨慕。
“同志，打電話。”夏維維喊了一聲，那裏面幾個人都不想動，畢竟電話這邊冷冰冰的，哪兒坐著烤手舒服啊。夏維維等了一會兒，再次喊道：“為人民服務，同志，打電話！”
裏面這才不情不願的出來個小姑娘，十七八的樣子，一臉的不高興：“往哪兒打？給誰打，有介紹信嗎？號碼是多少？”
“省城部隊，給我對象打，我是小許村的知青，號碼是……”夏維維不急不慢的報到，小姑娘隱晦的翻個白眼，然後去給她按號碼，等接通了才通過窗口遞出來，讓夏維維接聽。
裏面是警衛員的聲音，夏維維說找王國棟，那邊就暫時先掛斷了電話。她就在外面守著，二十多分鐘之後 ，那邊電話才回過來。
“維維，是你嗎？”聽筒一被遞過來，夏維維就聽見了裏面的聲音，她忙應了一聲：“是我，王大哥，你是剛結束訓練嗎？我聽見你聲音還有些喘。”
“剛才在食堂，剛吃過飯，聽見有電話，怕你著急，就趕緊過來了。”王國棟說道，夏維維笑瞇瞇的：“我不著急，你下次要是剛吃過飯就不要跑，要不然對腸胃不好，容易下墜肚子疼，你自己多註意一些自己的身體，我年前去一趟，給你送點兒衣服和藥材，對了，你年前沒有假期了吧？”
“沒了。”王國棟很遺憾，但又有些高興：“你什麽時候過來？我去車站接你，我要是沒空的話，就問問部隊的車子順不順路。”
“沒事兒，我自己能走著去，我這身體，你還不放心嗎？走個一天一夜都沒事兒的，我給打電話，是為了另外一件事兒的。”關心完了對方，夏維維就開始說正事兒了，但一張口，又看見裏面的小姑娘正好奇的盯著她這邊看，索性就拿著話筒轉個身，給自己貼個隔音符。
然後，才一五一十的將王家人找上門的事情給說了一遍兒。也得虧是隔著電話線呢，要不然，這會兒要夏維維看見王國棟的臉色，指不定也要被嚇一跳呢。實在是太難看了，簡直像是要吃人一樣。
“你說他們全都上門了？”王國棟問道，夏維維點點頭：“是啊，就是一個四十多的中年男人，個子不算是很高……”
生怕有人冒充，夏維維還特意詳細的給描述了一下。王國棟一聽就全部認出來了，可不就是他爹那一家子嗎？
“他們說你什麽了？”王國棟問道：“欺負你了？你別怕，回頭我請個假，年前這段時間雖然忙，但是年後我應該是能請假的……”
“不用你請假，部隊的訓練很緊張，我都知道的，我之前選擇和你處對象，就是已經想明白了，我能理解你，這些事情呢，我自己能解決，你要是請假回來了，我才要生氣呢。”
“我給你打電話就是想問問你，你和他們的關系怎麽樣，我今天這樣不給他們面子，你會不會生氣。還有啊，你要不要想一下，他們為什麽會找到我啊，是誰和他們說過我的存在，還有，他們找我是為了什麽，總不能是想拉攏一下你吧？”
既然和王國棟的關系已經不好了，那就是想拉攏一下夏維維，王國棟要是心疼夏維維呢，那必定是順著夏維維的心意來的，他們也就能順勢將王國棟給鉗制住了。要是王國棟不心疼夏維維呢，反正他們也沒什麽大的損失，就是白費了一番口舌而已。
“我之前就和你說過了，我爸自從娶了那女人，我就不是他兒子了。”王國棟頓了頓，有些不太想說，倒不是覺得丟人不好說出口什麽的，而是怕夏維維會同情憐憫他，這種憐憫，是他不需要的。
當然，現在王國棟是還沒結婚呢，所以有點兒莫名其妙的自尊心。等以後結婚了，他就該明白，讓愛人同情自己可憐自己什麽的，才是謀福利的好手段呢。
“反正他們只要再上門，你直接將他們打出去都行，至於他們說的什麽長輩之類的……”王國棟有些猶豫，夏維維沒出聲催促，那邊沈吟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道：“你不用擔心，長輩們都是懂禮數的，不會輕易上門，我回頭寫封信就好了。至於你的存在他們為什麽會知道 ，我這邊會查一下的。”
他們的目的，一時半會兒的也看不出來，王國棟也就沒說了。
夏維維表示都明白，又說了一會兒的話，這才掛斷了電話。本來她還估摸著，沒說多少話呢，應該要不了多長時間，結果，人家小姑娘一看表，好嘛，三十八分鐘，一毛錢一分鐘，三塊八了！
放在普通人家，要是沒病沒痛的，三塊八能花兩個月了！
就算夏維維是小富婆，這會兒也忍不住有些肉痛。但電話這種東西，她這會兒就算是想要也要不起，就是政府部門，都還得打報告才能通電話呢。幹部人家，要是非常重要的職位，也能申請電話。
但是夏維維這樣的普通人家，那是想都不要想了。
他們這周圍三個公社，才有這麽一個電話，萬分珍貴呢。
掏了電話費，夏維維就趕緊的去買了肉包子回來。章一行和章陽老的老小的小，再加上夏維維覺得自己也需要補充營養，所以在肉包子之外，夏維維又很奢侈的將奶粉給泡了三大碗，幾乎挖了三分之一的奶粉，特別濃的奶味。
章陽小崽子估計覺得特別好喝，抱著碗都不松開。章一行就是一臉的肉疼了：“太奢侈了，我老了，不用喝這樣的好東西，不用浪費，你下次不用給我弄了，就你自己和陽陽吃點兒就行了，女孩子要會保養，多吃點兒好的將來才能好，不用給我，給我就是浪費了。”
兩三遍的重覆，可見是心疼的不能行了。
夏維維也不接話，任由他自己嘟囔，只提醒道：“你要再不喝就涼了，涼了就不能喝了，陽陽喝了會拉肚子，我喝了會肚子疼的，那可就只能便宜黑金了。”
“你過會兒再喝？”章一行問道，夏維維搖頭：“不行了，我剛才吃太多了，已經飽了，真吃不下了，你在這兒吃著，我帶著黑金到外面去轉轉。”
不等章一行反駁，夏維維就趕緊的扯著黑金走人了。
到外面沒轉多久就遇見人了，是村子裏的小夥子們，還有兩三個姑娘家，看見夏維維了，也都趕緊打招呼：“小夏大夫出來轉轉啊，咱們要去抓兔子，小夏大夫你去嗎？”
“去吧，小夏大夫你這狗看著不錯，肯定跑得快，咱們去抓兔子的話，有個好狗是行的。”有人在旁邊說道，夏維維擺手：“別叫我小夏大夫啊，聽著別扭，叫我小夏就行了，你們打算去哪兒抓兔子？”
“就北邊，去不去？”小姑娘上來揉黑金，但是黑金可是個十分有警戒心的好狗，一閃就躲開了，夏維維忙說道：“它認生，不讓別人摸的。”
大家夥兒連聲誇讚：“是好狗，好狗就應該是這樣的，可不像是我家的傻狗，誰上來都能摸兩把，就是有人進家門了，我家的傻狗也不會叫喚。” 但說的嫌棄，手上揉著狗頭的動作卻還是很輕柔的。
“抓兔子怎麽還背著鐵釬啊？”夏維維好奇的問道，有小夥兒笑哈哈的：“當然是為了挖老鼠洞啊，找不到兔子就找老鼠洞，反正都是要溜圈嘛。”
“走，我也去。”正好夏維維閑著沒事兒做，順便就跟上了，到了知青點門口，還不忘記叫上王媛媛。王媛媛正在知青點閑的快發毛了呢，一出來就找夏維維嘀咕：“這女人多了真不是好事兒，就為了早上吃飯早一點兒晚一點兒的，又吵架了，差點兒沒打起來，輪到那兩個做飯了吧，她們偏偏不想早起，但另外兩個又想要早點兒吃……” 夏維維笑瞇瞇的安慰道：“再忍耐一段時間吧，明年我要是去省城了，你不得跟著去啊？”
夏維維對王媛媛的身份是心知肚明的，王媛媛自己心裏也有數，但有數是有數，被人當面說穿了還是有些尷尬的，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夏維維，見她不像是生氣，這才笑嘻嘻的說道：“那是，我肯定是要跟著你的，不過我又不會醫術，我去哪兒上班呢？”
夏維維聳聳肩，這個問題她可沒辦法回答。不過呢，要是想的話還是有不少的選擇餘地的，像是醫院的食堂，醫院的病人資料管理，醫院的報紙發放，醫院的電話管理，甚至還有白大褂和病床物品的管理，都是事兒呢。最差的，那還有打掃衛生打掃廁所的呢。
“省城那邊給你發通知了嗎？”王媛媛壓低了聲音問道，夏維維搖頭：“暫時還沒有，不過也快了。”
鶴弦和明子公主都已經死了，R國那邊肯定是不會就此罷休的，所以夏維維的安危這會兒就顯得十分重要了。部隊那邊是肯定不許夏維維距離太遠的，本來呢，徐首長是說過要將夏維維換到部隊醫院的，但是夏維維覺得那邊管理太嚴格，部隊醫院的人也是不能隨意進出部隊的。
兩個人正說著話，就聽見前面不知道誰驚呼了一聲，然後就是小夥子們小姑娘們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了，落在後面的夏維維和王媛媛趕緊的跟上前。
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一個小土坡，下面呢，就是一條溝。這個溝大多數的時候是閑著的，但澆地的時候就用得上了。像是冬天吧，一般就沒人會來這條溝旁邊。現下呢，那溝裏，就躺著一個女人。
“這是死了還是活著呢？”幾個人就開始討論了，夏維維趕緊往下面去：“我去看看，你們都在上面別動彈。”
說著就伸手按在了女人的胸口處，大冬天的，這女人身上就穿著一件兒褂子，臉上被凍的一片青色，嘴唇都有些發黑了。夏維維在她胸口摸了一下，察覺到還有些熱氣，就忙喊道：“快，有多餘的衣服就趕緊扔下來。”
幾個小夥子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身上的棉襖給脫下來了：“男的火力大，你們女孩子就不要脫了，趕緊的回村說一聲吧，這也不知道是哪個村的人，怎麽會躺在咱們村的水溝裏呢。”
幾個女孩子也趕緊下來幫忙，手忙腳亂的將棉襖給那女人裹上去。夏維維則是使勁掐她人中，她這會兒沒帶著銀針，就只能采取這種笨辦法了。
掐了人中再掐別的地方，又給揉胸口，好一會兒 ，那女人忽然微微張嘴，一口氣就吐出來了，然後，胸口處的跳動也算是更清晰了一下，這人，就算是活過來了。 “大姐，你哪兒的人啊？”夏維維將人給扶起來，但那女人癡癡呆呆的，眼神也有些渙散，就只盯著前面看，她身前本來有個小姑娘正抱著她雙腿呢，楞是被這眼神給看的往旁邊躲過去了。
“你叫什麽名字？哪個村的人？”夏維維放慢了速度又問道，女人歪著頭，眼神還是那樣。夏維維就忍不住皺了皺眉，低頭仔細打量那女人。
剛才著急沒看得太清楚，現在一看就看出來問題了——她不光是身上穿的單薄，身上還很是臟，手上臉上的汙泥就不說了，頭發已經打結的就像是稻草了，亂蓬蓬的。
“她看起來不太正常啊。”王媛媛湊過來說道，夏維維忍不住嘆口氣，豈止是看起來不太正常啊，根本就是不正常啊。換句話說，這可能是個傻子啊。 然後，夏維維就又往這女人的獨自上看了看，大肚子，跟體型很不符合，所以，這是懷孕了？
她伸手去抓那女人的手腕，女人有些害怕的縮了縮身體，但沒敢反抗，還是被夏維維給抓到了。夏維維也不嫌棄臟，手指搭在手腕上，好一會兒，嘆氣：“真是懷孕了。”
“這誰家的媳婦兒啊，當男人的也太不上心了，明知道自家媳婦兒有問題，還懷著孕呢，也不看著點兒，就讓人跑出來了，要是沒遇見咱們，說不定就凍死了。”
女孩子抱怨道，他們都不認識，就只能將人給帶到村子裏了。趙隊長看起來有些不太高興：“不是咱們村的人，你們領回來幹啥？送到公社啊，讓公社找人問問不就行了嗎？”
夏維維嘴角抽了抽，說起來，趙隊長和羅隊長差的真不是一星半點兒。
“不是咱們村的就可能是別的村的啊，咱們都是紅旗公社的，互相幫忙問問，問出來送回去不就行了嗎？再送到公社，這不是更麻煩嗎？”幾個小夥子小姑娘不說話了，也就只有夏維維出面了：“咱們都是農民兄弟，農民兄弟一家親，這點兒事情，還用再找到公社嗎？” 趙隊長對夏維維是有些顧忌的，一來是夏維維自己有本事，說不定馬上就要去省城工作了，二來夏維維背後站著王國棟，他兒子的事情還是王國棟幫忙解決的，就看這份兒人情，趙隊長也不好對夏維維擺臉色。
雖然不太高興，但趙隊長還是點頭了：“我回頭找人問問，但下次你們可長點兒記性，這樣的傻子，不是咱們村的，就別往咱們村領了知道嗎？”
幾個人出了大隊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一個小夥子問道：“那咱們還去不去抓兔子了？我可是連烤兔子的調味料都準備好了。”
“噓，你傻嗎？在大隊部門口說，要是被大隊長聽見了，就算是抓到了兔子，那也不是咱們的了。”這年頭，啥東西都是公家的，就是抓到個野兔子，也是要上交的。
但是吧，是人就有私心。這也算是暗地裏的一個心照不宣的事情了，要是沒有幹部在場，那抓到了什麽獵物，大家夥兒就能私底下分了，誰也不會去舉報的，因為你也不知道你家會不會逮個麻雀什麽的啊。
“走走走，咱們還去抓兔子，要不然我今天就老惦記著。”另一個小夥子說道，黑金也沒跑夠呢，狗腦袋頂著夏維維跟上去，於是，一群人繼續去抓兔子。
不光抓兔子，他們還找老鼠洞。黑金被夏維維給送出去了，當然是暫時的，村子裏的一個小夥子拽著狗繩領著黑金去找兔子洞。夏維維幾個女孩子則是負責找老鼠洞。
“哎，這兒有！”也不知道是誰找到了，喊一聲大家夥兒就立馬全都跑過來，但可惜，是個廢洞。廢洞的意思就是沒有老鼠，沒有老鼠了自然也就不會有老鼠藏著的糧食了。
於是只能嘆口氣，再換一個地方繼續找，但一般有廢洞的地方就會有真正的老鼠洞。下一個找到的，就是真的了。
兩個小夥子摩拳擦掌，鐵釬揮舞的虎虎生風，半個小時挖出來一個半人高的洞，露出下面三四個區區繞繞的彎洞，洞口漏出來的有小麥也有花生。
“往這兒弄。”小姑娘們拿出來麻袋，他們就一點點的往洞裏的糧食往外面弄。有時候遇見老鼠正在家，就正好一鐵釬給拍死。這種天氣下，遇見老鼠在家的可能性有九成。
於是，除了一口袋的糧食，他們還收獲了兩個肥碩的大老鼠！
雖然沒有烤兔子吃了，但是烤老鼠也是很美味的。夏維維自然不會去吃這個的，她也沒要求分那一口袋的糧食，就是看黑金玩兒夠了，就帶著黑金和王媛媛回家去了。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夏維維才聽章一行說起那女人的事情，還真不是他們公社的人，是隔壁公社的。
夏維維有些吃驚：“隔壁公社？距離咱們村挺遠的啊，走路至少得一個小時吧？那女人看著傻乎乎的，能走這麽遠？”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人已經送回去了，趙隊長親自將人送回去的。”章一行搖頭說道，頓了頓，又壓低了聲音：“咱們村有他們那邊的姑娘嫁過來，正好認識這女的，說是從小就腦子有問題，但一直沒聽說嫁出去了，眼下這有了孩子……”
夏維維抿了抿唇，心裏有些憤怒，又有些無力，一個傻女人，沒嫁人就忽然懷孕了，都不用想就知道裏面有什麽貓膩。甚至，要是陰謀點兒，這女人是怎麽出現在相隔甚遠的小許村的？
“她家裏沒人了嗎？”夏維維問道，章一行嘆口氣：“有是有，可家裏孩子多，誰顧得上這麽個傻子？能讓吃飽穿暖就行了，哪兒能天天跟著？”
不得下地幹活兒嗎？不得做家務伺候一家老小嗎？說真的，也有那狠心的爹娘，是連飯都不給吃的，能活著就是走大運了的。這女人和那些個被家裏拋棄的傻子相比，已經是好很多了。
“你也別瞎操心了，既然沒將這傻閨女扔掉，說明家裏人還是心軟善良的，說不定這孩子能留下。”章一行勸道，頓了頓，又補充道：“就算是這孩子留不住了，將來這閨女養養身體，還是能嫁人的。就算嫁不出去，活著就好了，何必求太多呢？傻子而已。”
夏維維楞了一下，忍不住跟著嘆氣，是啊，傻子而已。可總覺得，心裏一口氣憋著，悶得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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